●荒誕的情節,真實的細節

一個秉性善良的人,一家之支柱,認真工作,節衣縮食,省錢持家,餘裕供妹妹上音樂學院。成了甲蟲後,掙扎著想去上班;甲蟲上班無望,但繼續愛著家人,只望自己死。

●這是一種獨特的人道主義。主題是這樣的——被侮辱被損害的人,來愛侮辱損害他的人。這種轉了味的人道主義,很感人。他死了,全家去旅遊,這寫得好! (木心/文學回憶)

 

2017 427日,

看了MOD 67台, 靖天電影播出的「卡夫卡變形記」。

 

電影看完,找出「方達仁」翻譯,2001年在台灣出版的「蛻變」一書來讀。(書中收集卡夫卡的五個中篇小說,「蛻變」排在首篇)

 

看完演員有聲音有形色的詮釋,回頭來讀「原著」,個人覺得兩者都具備很強的感染力道當然文字描述「意識」的部分是比較深比較寬廣比較完全。

 

故事梗概

一個「旅行的紡織品推銷員」(男性)在父親破產之後接續支持這個四口之家,五年來,支持得還不錯,住屋夠大,還雇請一位女性僕人幫忙家務。

他通常早上四點起床搭乘早上五點的火車展開一天的工作。

有一天他醒來發現自己「變形」了,以為是夢,再睡一下,

但未必睡得著,

他想到睡眠不足必須早起的工作早晚會使人變成呆子。

但他卻是五年來從沒生過一次病。

現在,感到自己的身體變得非常笨拙……,

如果有一天沒有上班,老闆可能帶著醫藥顧問來,可能責難他的父母你的兒子偷懶。

把這些事匆匆想過之後,聽到母親敲門,

他回應了母親,發現自己的聲音改變了。

妹妹在另一邊的門輕聲細語要他開門,他想開門,但行動困難,

身為一條蟲沒那麼容易打開上鎖的房門

(住旅店養成鎖門的習慣)

他反覆掙扎反覆掙扎……,

 

電鈴響了,聽到說話的聲音,他知道公司的經理來了。

他嘶聲呼叫,一口氣說了許多話,

但是沒有人聽得懂,或許連聽到都沒有。

 

父親要女僕去請鎖匠和醫生,

他很高興人家要來救他,他將被拉回人類社會。

等了一陣子大家都安靜無聲息,

他用他好像很結實的下巴去轉動鑰匙……

( 關於一條蟲的身軀構造與身軀運轉,配上一個人的思考,有非常仔細的描寫 )

終於,有一條縫,他看到媽媽,看到經理,

聽到經理尖叫……。

 

母親原本氣喘虛弱,十七歲的妹妹自動擔起餵食「哥哥」的工作。

她認知牠是哥哥變的,但還是畏懼,開門放置食物、開窗透氣,不敢看一眼,不敢多停留。

哥哥體會妹妹害怕的心,

費很大的勁把床單背在背上,再花四個鐘頭把床單罩在沙發上,

自己藏好在沙發下……。

 

至於動物賴以存活的食物,

妹妹最先送來麵包屑和牛奶,

但他吃得很少,就是吃不下。

妹妹體認到吃東西的是蟲,怕哥哥挨餓,改換成廚餘,魚頭魚骨之類。

(食物的意義,彼此是何其辛酸的認了)

 

他總是把身體貼在門上傾聽外面的談話。

知道家裡還有一些錢至多可以維持兩年。

 

如果他能夠和妹妹談話,謝謝她的照顧,妹妹應該會好過一些,

但是,蟲是辦不到的。

 

大家的驚懼隨著時間久了也累了,女僕誓言守口,哀求離開。

 

前兩個星期父親母親都不敢進他的房間,

他們倆非常感激現在妹妹做的工作。

以前他們認為妹妹是一無是處的女兒,

現在他們總等在門外,問他吃了甚麼,有甚麼動作,有沒有復原的跡象……。

 

他為了解悶,養成在牆壁和天花板上爬行的習慣,到處留下黏液的痕跡。

妹妹為了給他更大的爬行空間,想把桌子和櫃子搬開,請母親幫忙。

 

(他去除想偷看母親的念頭,只要母親來過,他就高興了。)

 

母親不贊成搬移那些家具,她說:

「你想想看,那孩子看慣了這些家具,現在變成空空洞洞,讓他覺得被大家遺棄了……。」

「我們把家具全搬出去,會讓那孩子失去康復的希望。」

「有熟悉的家具,當那孩子回到我們身邊時,會很快忘掉中間發生的事。」

 

母親所提的忠告反而成了妹妹堅持己見的推力,

這不單是孩子氣的反抗,乃因勞苦功高的自負心而堅持。

他想表達意見,

在妹妹和母親搬離家具的空檔,

他從沙發下跳了出來,

爬到牆上,

在一幅穿著毛皮的婦人畫像上,把身軀貼在玻璃上……

 

先返回的母親看到壁上那偌大的褐色斑點,意識到那是他,

啊,啊,的叫,張開雙臂倒在沙發上,不動了……。

他覺得天旋地轉,在絕望中掉落地面…。

 

IMG_6574.JPG

↑ 兒子的,父親的,母親的 ~ 有誰的人生沒有卡夫卡的蛻變?

 

 

因為把母親嚇昏,他從房間跑了出來而受到父親丟擲蘋果的暴擊,背部受了傷。

(想起小時母親以身體掩護,不顧一切的替他向父親求饒)

他受了重傷,依他的想法他因此得到一個補償,起居室的門在黃昏時被打開,

他躺在自己房間的黑暗處凝視著那裡,

望著家人坐在桌邊,聽著他們的談話。

現在他們變得非常消沉,

父親吃過晚餐便坐在圈椅上打瞌睡,母親和妹妹互相警告著保持安靜。

去銀行當穿著制服的「工友」,父親回家歪在圈椅上瞌睡也不輕易脫下制服。

媽媽垂著頭在替高級服裝店縫著襯衫。

妹妹白天在商店工作,夜間自修速記和法文。

大家拼命工作,疲乏到極點,

妹妹也沒有再去想甚麼食物是他會喜歡的。

而他也把家人擔心的事接過來承受,

背上的傷像新傷一樣又顫動起來。

 

有的時候,他一點也不關心家人,心中充滿對家人置他於不顧的憤懣。

妹妹也和他一樣,看到骯髒,但是下定決心讓它原封不動。

有一次母親打掃他的房間,妹妹覺得受辱而大哭。

後來有位寡居的老婦人來幫忙,仗著壯碩的身子,對他不感到甚麼嫌厭,早晚兩次把他的門打開一條縫,探看房間裡的樣子。她幾次想把他喊到自己的身邊,但他不回應。

他幾乎甚麼東西都不吃了。

 

家裡多的房間租給三位嚴謹的紳士。他們自備家具,也要求共用的空間整潔,因此有些家具什物就堆到他的房間來。

房間的樣子無論怎麼改變他很快就習慣了,他穿過那些中間爬著,疲倦,悲從中來,好幾個鐘頭一動都不動。

房客有時候在起居室用餐,所以起居室的門就整個晚上不打開了。

有一次幫忙的老婦人把起居室的門半開著沒關上,他看到母親和妹妹緊張地為他們上菜,而家人則改在廚房吃晚餐。

他想,這些傢伙吃那麼多,而我卻慢慢地餓死了。

 

就在那天晚上,傳來小提琴的聲音──從那次之後他沒聽過妹妹拉琴的聲音。

父親擔心嚴謹的紳士們會嫌琴音吵,

「哪裡,哪裡。」當中的男子說:「請小姐到這裡來拉琴……。」

妹妹開始演奏,他被琴音吸引,向前探出頭,不顧忌了,他把身體探出在一塵不染的起居室地板。

那三人一會兒就不再感興趣了。

他又前進了一些,把頭伏在地板上,希望能攫住妹妹的視線。

這樣被音樂目奪神搖著,而他竟是昆蟲嗎?

他所憧憬著的未知生活之路像漸漸展開了。

他下定決心爬到妹妹那裡,讓她知道沒有人比他更受感動。

他想利用自己可怕的樣子,發出呻吟聲音去嚇走那些想侵入者。

他要告訴妹妹他曾經決定讓她進音樂學校……。

被發現之後,引起房客的排斥是必然的。

他一直待在被房客發現的地方不動,

也許是為了自己的計劃終歸失敗而失望,

要不然便是過度絕食以致衰弱不堪,

他無法移動身體。

 

妹妹怒氣爆發,她敲著桌子,她說:「在這怪物之前我不願提起哥哥的名字,我們非與這東西斷絕關係不可。為了照顧它,為了容忍它,我們盡力了,誰也不能責難我們了。」這番話得到父親的認同。

仍未十分清醒的母親帶著瘋子般的眼神乾咳了起來。

「誰都忍受不了再受這種永無完結的痛苦……不能讓它待在這裡了,連它是格勒戈爾的這種想法都得丟開,到底憑哪一點它是格勒戈爾呢?如果它是格勒戈爾,應該知道人類不能跟這樣的生物共同生活,早已自動離開了。也許沒有了哥哥,但我們能再活下去,能把對哥哥的回憶珍藏在心中……。」

 

他開始往回爬,驚訝於到房間的距離這麼遠,剛 才怎能爬過相同的距離。

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最後,他看了母親一眼,她已經完全睡著了。

 

想起家人他充滿著感激。

背上的爛蘋果發炎的地方也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自己非得消逝的想法,也許比妹妹更為堅決。

他沉浸在這樣空虛而安謐的思緒中,一直維持到教堂塔頂的鐘聲報了早晨三點。

窗外慢慢亮了起來,他知道的。他的頭慢慢地垂下,

從他的鼻孔送來微弱的最後一口氣。

 

 

 

 

 

 

三個房客被遺忘了,三個房客被請立刻離開這個房子。

 

 

 

 

 

 

他們三人在這一天不去上班,理由充分,絕對必要。

連袂出門。

搭電車到郊外,

車廂中洋溢著溫暖的陽光,

悠然靠在椅背上,互相傾訴今後的計畫。

他們打算去租一個小巧精緻租金便宜交通便利,各方面都合於實用的房子。

夫婦倆同時注意到他們的女兒已是個美麗而溫柔的女子,心照不宣,該為女兒找個好對象了。

到了目的地,看著女兒把她青春活力的身體盡情伸展時,夫婦倆新的夢想一起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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