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MG_7382.jpg 孟若的書,齊全了

 

RUNAWAY  出走》  孟若2004年作品

中文版由汪芃翻譯,木馬文化在20169月出版

書中集八篇小說 都是有關於人生的「逃離」

 

我試著把書中第一篇〈出走〉做個節錄分享

(原書譯文的篇幅占60頁)

 

文中在場的人物有三:

一對年輕夫妻,妻子「卡拉」,她是主角,想離開她的丈夫「克拉克」及其附帶的生活,她受到Part Time雇主賈米森太太「西亞」的賞識與即時幫助而有一次離開的機會。

 

故事的來龍去脈由賈米森太太「西亞」在丈夫喪禮完成之後到希臘度假回來,必得經過克拉克家再往前開半哩路才回到她自己一人的家。站在穀倉門邊的卡拉知道賈米森太太回來了,她有點瑟縮並且去想克拉克是否也有看到賈米森太太回來?

 

 

克拉克和卡拉經營一個小馬場,到處張貼告示招睞人來玩原野騎馬,但只有幾個小學生來上課。另外一點收入是照顧別人寄養的馬匹,有三匹,克拉克還和其中一匹的主人起爭執。克拉克平常待人殷勤得緊,但翻臉比翻書還快,他在不少地方跟人吵過架,他就避免接觸,不得不做的事就讓卡拉出面。而且克拉克因為和馬主人起爭執就連帶冷落馬兒,讓馬兒的心裡受傷,訓練時杵著不肯走。還有他們一頭小山羊芙蘿拉也幾天不見蹤影,這讓卡拉十分擔心。

 

他們住在拖車裡,搭上新的台階,再找舊的鍛鐵欄杆裝上,漆油漆、裝窗簾,讓他們的家像「活動房屋」。當屋裡的氣氛被克拉克弄得低迷的時候,卡拉就到穀倉找點活兒做,山羊芙蘿拉常常過來蹭蹭她,活像一對患難姊妹。卡拉寫了「尋羊啟事」。

 

克拉克接到賈米森太太的電話,催促卡拉過去整理賈米森太太的屋子,卡拉在心理上抗拒著這趟到賈米森太太家見賈米森太太。

一切從他們夫妻倆見到賈米森先生在城市報上的訃聞開始。賈米森太太在四十哩外的大學教植物學,得花相當多的時間通勤,賈米森先生是一位詩人,在過世前幾年獲得大獎。克拉克因此想要以「賈米森先生」對卡拉的騷擾向賈米森太太要錢,他認為方法對就能成功,讓卡拉崩潰,跑去跟賈米森太太全盤托出,然後克拉克再接棒,表示他很驚訝,憤慨不已,說要昭告天下。他要讓賈米森太太自己開口談錢。

「妳被他猥褻,被他羞辱,妳是我老婆,我也受傷,,」克拉克一次又一次跟卡拉說,卡拉一次又一次努力想扭轉他的想法,他卻堅持。

這都是因為卡拉跟克拉克說的並不是真的,但說出的話,即使是玩笑話、謊話也無法收回。事實是她只在賈米森太太或護士忘記關門的時候瞥見那具晦暗、蓋著被子,被藥物麻醉,在租來的醫療床上日益萎縮的賈米森先生的身體。

說實話,平常卡拉就害怕去賈米森家,但她需要那份收入,而且她也同情賈米森太太,想幫她的忙。

 

卡拉設法尋找小山羊芙蘿拉,感受芙蘿拉失蹤所帶來的痛苦幾乎像寬慰,芙蘿拉也許永遠找不到了,但比起她弄出來的賈米森先生那件事,以及她與克拉克起起伏伏的悲慘狀況,至少芙蘿拉走失不是因為她做錯了甚麼。

 

在屋裡,賈米森太太西亞熱切等待卡拉到來。在賈米森先生過世後,她們倆人一起做了不少事,所有與疾病相關的物品都已清除乾淨,看起來好像甚麼事都沒發生過。所有與賈米森先生有關的物品都裝進塑膠袋當成垃圾丟了,卡拉沒有質疑半件事,她沒說甚麼「這東西可以給別人用」或是指出那成箱的營養飲料都沒開封過。

賈米森太太覺得她和卡拉是一起完成許多沮喪工作的好朋友,把卡拉和她教過的學生相比,卡拉有點聰明又不會太聰明,體能表現不錯,活潑又不致失控,自然而然快樂的女孩子。

賈米森太太還刻意從希臘帶禮物回來送卡拉。在選禮物的時候跟旁邊的朋友提起卡拉:「就是看到一個有活力,一個健康的人進到家裡來。」朋友說:「我們都會有這樣的時候,迷戀一個女孩子。」

賈米森太太則認為是她沒有生小孩,是一種錯放的母愛,傻歸傻,畢竟還是一種愛。

但今天,眼前的女孩,不是那個冷靜開朗,無憂無慮、仁慈慷慨,在希臘時也陪伴著她的青春生命。在她們喝咖啡的時候,卡拉淚水盈眶,不是因為走失的的羊,而是因為「丈夫」。(他總是看她不順眼,她怎麼做都錯、怎麼說都錯,跟他住在一起快把她逼瘋了。有時她覺得自己瘋了,有時覺得是丈夫瘋了。)

賈米森太太含蓄表達:「其實妳知道該怎麼做。」

卡拉說自己完全沒有錢也沒有地方可去。

當年,高中剛畢業,在馬場認識了擅於駕馭馬匹的克拉克,不顧母親和繼父的勸阻執意離開不錯的家庭,跟克拉克一起過日子。

 

賈米森太太聽到卡拉想要到多倫多,在馬場找個工作,而且希望「現在,就今天,立刻」就走,於是,

除了現金,

賈米森太太聯絡了她在多倫多的朋友,好讓卡拉隨即有個可靠的落腳之處,

還打電話查巴士出發時間,

打量卡拉的短褲和T恤,翻出米白絲質襯衫以及棕色長褲,

並給她一塊新的香皂讓她沐浴。

沐浴之後一起坐下來喝點酒,

賈米森太太問卡拉:「妳要打電話給他嗎?或是怎樣?一定要告訴他的,至少在他覺得妳應該到家的時候告訴他,」

「如果我用寫的,妳可以等一下從市區回來後再幫我投信箱嗎?」

卡拉取來紙筆,思考一陣,寫了幾個字。

 

我走了,我沒問提的。

賈米森太太送卡拉到巴士站回程攤開紙條,她確信寫錯只是因為卡拉處在十分興奮混亂的狀態。當時,她們坐下來喝酒的時候的確打開了話匣子。

克拉克是很好的馬術教練,許多女孩喜歡他。那年當秋天來臨,卡拉應該去上大學,但她不肯離開。她的媽媽認定「他會讓妳心碎,一 定的。」她當工程師的繼父稱克拉克「根本是個流浪漢」,又補一句「反正我不是妳真正的父親」。卡拉和克拉克私奔了,她父母的表現也是力促這樣的結局。

 

賈米森太太把紙條投進信箱,回到家,她靜不下來,便去散步,走她先生闢的小徑,以前,每年春天,她教他每一種野花的名字,他從前總說她是他的「多羅西.華茲華斯」(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威廉的妹妹,喜歡在日記中描述大自然花草)。然而那年春天他看著賈米森太太採摘來的花束,臉上卻流露疲憊和否認——有時看著自己的太太也是這樣的神情。

把思緒拉回現實,卡拉上巴士,她對她充滿感謝,揮手時一副快活的樣子,她已經對這場救贖感到理所當然。

賈米森太太又再打電話給多倫多的好朋友,晚上九點多,朋友尚未回到家,先後都是答錄機,她便拿了一條薄被躺在沙發上,這一大片的窗戶沒掛上窗簾,月亮已經升起了。她在一個搭乘巴士旅行的夢中醒來,發現那引擎的叩叩聲是有人在敲著她的前門。

卡拉嗎?

 

卡拉一直低著頭,以免看到克拉克。

巴士到了鄉間,她抬頭張望,深深呼吸。賈米森太太的存在將她籠罩在安全和清明之中,她心中生出一種陌生的信心。賈米森太太是個敏感而嚴格的人,但她自認不會惹她失望。

巴士疾駛,她突然想到或者他倆當初選其他的地方就能成功了。但她又想到她永遠再也不可能告訴克拉克甚麼,那些馬兒也輪不到她操心,要是小山羊芙蘿拉回來,她也不會知道了。

這是她第二次拋下一切出走。第一次她留了字條在餐桌上,清晨五點溜出家門,跟克拉克在路那頭教堂的停車場碰面,她嘴裡哼著披頭四的歌。那天早上克拉克的心思放在交通上,他短促答話,瞇起眼睛,甚至對卡拉飄飄然喜孜孜的模樣還有些不耐。但是她把他看成是他倆前方人生的建築師。

此時巴士在路上的第一個城鎮停下來,巴士站是個加油站,她和克拉克曾經來過,加油,在骯髒的旅館酒吧嘗嘗地方特產,然後一路唱歌回家。但是過了一陣子,出遊變成浪費時間和金錢,是還不瞭解現實的人做的事。

這時她已經哭了起來,淚水盈眶,她設法讓自己去想多倫多的事,自己下車後要搭的計程車,在電話簿裡查馬場的地址,然後去向他們要工作,自己日復一日住在那些沒有克拉克的人群之中,這一切的不同,就是要把克拉克排除在她的人生之外。

在她努力從克拉克身邊出走的時候,也就是現在,當她出走完成,她繼續生活,她將拿甚麼取代他呢?還有甚麼事,還有甚麼人,是比他更具體更鮮活的挑戰?她努力止住哭泣,卻轉而顫抖起來。

巴士在另一個城鎮停下,這是她上車後第三個鎮,也就是說經過第二個城鎮時她根本沒注意到,她在自己的驚懼中關閉了感官。很快巴士就會開上高速公路朝多倫多去。到時候她就迷失了,早上起床、梳洗,大眾運輸把她帶到這裡那裡,讓她去謀生去餵飽自己,到時候她就迷失了。

這鎮的幾個乘客和行李都上車了,下頭有人正向坐在車上的某人揮別,卡拉將她碩大的身軀、僵硬如鐵的四肢往前拋,跌撞著,大喊出聲:「讓我下車!」

 

「你來接我好不好,拜託,來接我。」

「好。」

 

賈米森太太起身開了門,她很確定聽到敲門聲。

竟然是克拉克來還卡拉出門搭巴士身上穿的那套衣服。

這瞬間被動成為敵對的雙方,氣氛不免緊張,他們的對話,合著西方人的情理和文化:

賈米森太太問卡拉現在人在哪裡的同時看到克拉克的一臉得意,

賈米森太太說幫卡拉是因為她感受到卡拉的痛苦,克拉克說她跳下巴士打電話求他去接她那才真是痛苦,

克拉克說他不喜歡賈米森太太干涉他們夫妻的生活,賈米森太太說她除了是你的太太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克拉克說賈米森太太不能再干涉他們夫妻的生活,卡拉也不會再過來打掃,往後就請賈米森太太自己打掃。

(這時候,遠方一團光緩緩在霧中直朝過來,是車燈,魔幻的是一隻小山羊的影子在光圈裡,竟是芙蘿拉回來了,這敵對的兩人有了共同的話題,但話題有時盡,克拉克先開口說時間不早了,帶著芙蘿拉回去,並要賈米森太太趕快進屋裡去別著涼了。這時屋裡電話響了,是多倫多的朋友來電,「啊,計畫改變了。」賈米森太太這麼說

 

夏天終於來了,和煦的風吹著,電話開始響了,大家來問原野騎馬、騎馬課程,一些夏令營也取消室內參觀博物館的行程,轉而對騎馬有了興趣,休旅車載來一車車躍躍欲試的孩子…。

在「出走日」的隔天,克拉克弄到價格合理的材料把訓練跑道的屋頂修好了。

有那麼幾天,兩人忙著日常之餘會不時向彼此揮揮手,卡拉經過克拉克身旁還會親一下他的肩膀。(卡拉也曾在賈米森太太俯著的頭上輕吻一下)

「妳再從我身邊逃走一次,我就剝了妳的皮。」他說

「真的嗎?你會剝了我的皮嗎?」

「沒錯。」他這時整個人充滿生氣,和她初識時的他一樣煥發魅力

 

信箱裡有賈米森太太的信,說她恐怕是參與卡拉的生活太多了,也誤以為對卡拉而言幸福應該等同於自由,她其實只希望卡拉幸福,現在她也明白了卡拉必也能夠在婚姻裡找到幸福。她說卡拉的逃離和紛亂情緒已經帶出她的真實感受,或者也使丈夫體認到她的感受。

她說如果卡拉未來想避開她,她完全能理解,她也感激卡拉陪她度過人生的艱難時光。也以比較長的篇幅談到當時小山羊的出現使敵對的兩個人產生某種連結,稱頌芙蘿拉在她生命中有著天使般的地位,或許對卡拉和克拉克也是。

 

至於卡拉的往後生活,二處重點描摹:

「晚上克拉克的手攬過來,他忙歸忙,卻從不會太累,從不發火,她不覺得配合有多難。」

「只是彷彿有根針扎在她肺裡,她只要小心呼吸就不會感覺到,,」

 

然而小山羊芙蘿拉再度失蹤,讓卡拉總是望向一個方向—當初芙蘿拉最常待著的地方。

一開始,芙蘿拉是克拉克的寵物,純真的熱戀小姑娘模樣,但當芙蘿拉年紀大一點,似乎比較依戀卡拉。

這天使般的芙蘿拉二度失去蹤影,孟若藉著卡拉的思的想為芙蘿拉提出各種可能的去處(下場),好幾種可能,只有一種是芙蘿拉自己離開,其他數種都必須藉克拉克的作為去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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