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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女性作家 Alice Munro 的作品

維基百科上的孟若

 

●「曼納斯統河」列在由張茂芸翻譯的孟若。( 摘自1990年出版的《年少友人》一書)

這篇以第一人稱說故事的「小說」,說的是加拿大西南部小鎮的環境、居民和一位女詩人的情感(人生)歷程。

文中主角艾美達出版《奉獻》一書聞名,當地報紙《哨兵》稱她為「我們的女詩人」。

小說以艾美達的詩作為每個段落的詮釋,穿插地方八卦報《哨兵》的報導或影射評論地方人士、地方事物而逐步展開鋪陳。

女詩人的心中事,特別是關於情感和結婚成家的冀望是本篇小說的骨血靈魂。

詩人情感投射的對象是一位外來的,住在她家旁邊,隔著一塊空地的鄰居「賈維斯‧龐特」。

 

 

以下以原文的順序,捨去諸多細節描繪 (其實很生動、出色,讓小說像個真實的故事)節錄成縮小版。

 

女詩人有張長臉,深沉幽暗的大眼,穿著黑色連衣打摺裙,低尖領口露出蓬蓬白色蕾絲,戴了絲質軟軟貝雷帽。「我」因此看出這位年輕女性想表現的美感,或至少也看得出她內向固執,特立獨行。

 

女詩人艾美達自述:「父親帶著一家五口來到加拿大西岸的荒地,妹妹和弟弟相繼因為流行病去世,母親因此一蹶不振,過了三年也去世。我成了父親的管家,打點家務長達十二年,直到父親去世。」

「我很小就喜歡寫詩,這是我撫平傷痛的方式,雖然傷痛與天地間任一過客的遭遇並無二致。」

「大部分寫家鄉景觀,我思我見。有首打油詩,寫的是人在教堂聽講道,腦子裡想的是甚麼。也寫過到墓園〈訪家人〉,整首詩都是獨白 ……。」

 

作者旁敘:1879艾美達孤單一人仍然住在珍珠街與佛羅倫街口轉角。這鎮上到1950年代,都籠罩在高大的榆樹下,要是沒了這些樹,只怕一切都會給人看光光,後院、曬衣繩、木塊堆、蓋滿補釘的小屋、倉庫、茅坑,光禿禿,赤裸裸,完全是窮鄉僻壤的樣。

此般生活風景是作者從《哨兵》讀到的。《哨兵》提醒大家,一堆流氓、奸商、小偷四處跑,記得保護自己,說這是充滿機會和危機的時代。

艾美達家面向的佛羅倫街,是有頭有臉的街,商人、工廠主人、鹽井主人都住在這裡。不過從後門出去的珍珠街可就是另一個世界,珍珠街的最後一個街區只能用悲慘形容。最窮困的人在「珍珠街沼澤」生活。

賈維斯從外地來到小鎮,成為艾美達的鄰居。他家既沒種果樹,房子四周也沒種花,他是獨居的鰥夫。

 

據信,我鎮某位可敬的紳士為儉省故,不斷從公用水龍頭汲水自用,並沿鐵軌撿拾煤炭碎片做為自家燃料。他可有想過送鹽給鎮上和鐵路公司,作為補償?

 

上面文字出自《哨兵》,含沙射影,直接開砲。這段話講的就是賈維斯 儘管在別的段落,這報紙對賈維斯無比敬重,說他是地方行政官,熱心教會事務,說他是雇主,提供工作機會。說他的妻子年輕漂亮,兩人感情很好,卻在生產時死了。講得無憑無據,卻讓人聽得興致盎然。賈維斯本人對外只說自己太太死了。他到這地方來是為了找油,卻發現了鹽。

有次他和艾美達從教堂走回來,跟她說了鹽井的事。很有可能他繼續跟她說自己旗下的其他事業。

 

最近某個艷陽高照的安息日早晨,男男女女從教堂漫步回家,我們在這段路上注意到一位精明幹練的男士與一位書卷氣的女士。兩位或許都稱不上年少,卻絲毫不見歲月刻磨的風霜。我們能依此揣測出甚麼嗎?

 

大家都認定艾美達把賈維斯當丈夫看待,只要他開口,她就會點頭。

她確實想著他,只是不想期望太高,免得自取其辱。她想,如果有個信號就好了。週日早上上教堂,他不會來接她。但他會陪她一起走回家,在她家門口停步,微微抬起帽沿致意,隨即離去。

他們並肩同行時,她嗅得到他的氣味,一絲不苟、井然有序、頗有分量的衣服,就像她從前幫父親細心刷過、漿過、燙好的衣服。她想念這活兒,想念父親的稱許。賈維斯的衣服,身上的氣味,乃至一舉一動,都讓她在靠近他時肌膚像通了電,雙臂的汗毛為之直豎。

 

艾美達一直失眠。醫生開了安眠藥和鎮定劑給她。她不斷做夢,夢境太真實,而且不是甚麼愉快的夢。醫生勸她別一直看書,多做家事多運動。於是艾美達展開大掃除也幫教堂打掃幫朋友貼壁紙為主日學野餐烤蛋糕……。

夏日的珍珠街周六夜總是很吵,喝醉酒的鬧事,彼此不滿的爭吵,東西丟出來的聲音,木材堆或圍籬塌掉的聲音,腳步四處奔逃的聲音……某個周日清晨艾美達起來,看到她房子圍籬邊一具屍體,一具女性的屍體。艾美達打開前院大門衝到佛羅倫街,猛拍賈維斯家的大門。

賈維斯狠狠盯著艾美達問:「她死了嗎?」整張臉皺成一團,拿起帽子戴好,帶上門鎖上門,鑰匙放進口袋,兩人一起走在人行道上,走到珍珠街,屍體還在。賈維斯垂眼看了一陣,用靴尖頂了一下屍體的腿,開口喂,腳繼續戳著對方:「起來,快,起來。」,這屍體終於自己把自己拖起來,他俯身,朝女人黏乎乎的髮根一抓,好讓她別再往籬笆撞。… 「看吧,妳的屍體會自己走了耶。」…看艾美達有氣無力,賈維斯跟著她進入後門走進後廳。「沒甚麼好緊張的,」「她只是喝多了。」賈維斯在這一刻對艾美達的感覺是之前他不曾感受過的。… 「我再來看你。」,「我會和妳一起走去教堂。」賈維斯這樣說。

 

上週日早晨,本地一女性居民在珍珠街轉角發現一婦女倒臥街頭。該名居民認為婦女已一命嗚呼,結果只是醉得一塌糊塗。最後婦女在龐特先生極力勸說下,終自酩酊大醉中起身,龐特先生是地方行政官,應該名女性居民之請前來相助。這類不當、擾人、令我鎮蒙羞之事件,近來有日趨普遍之勢。

 

賈維斯才走,艾美達想起賈維斯說要來和她一起上教堂,便找了張紙寫下:「我今天不舒服,希望在家休息。」把紙條塞進小窗外框。她渾身抖個不停。

屋外,要往教堂去的馬兒揚起陣陣煙塵,而她仍坐著不動。院子的門開了,男人自信的步伐踏上她的門廊,她的聽覺敏銳,可以聽見有人抽走窗框上的便條 ……

(以下省略整整三頁篇幅,是艾美達的獨思獨白。連導流入詩,名為〈曼納斯統河〉的來歷都省了)

 

 

 

 

 

1903年四月二十二日,上周二下午三時至四時間,一位才德兼備的女性於自宅過世。這位女性以情感豐富而流暢的詩作,為本地文壇增色不少。令人扼腕的是這位女詩人在晚年神智不甚清明,因而行為略顯乖張異常,她不重禮節,疏於打理自己,若不她過去風采,極易把她視為怪人,甚或取笑的對象。然而這一切不快都將過去,世人會銘記她發表的精采詩作,她生前為主日學校盡心付出,侍奉父母盡孝,堅定的宗教信仰。所幸,她去世前因病受苦的時間並不長。她在珍珠街的沼澤地散步,幾名頑童一路追趕她,害她落水。鑒於我鎮少年種種囂張劣行,且曾有騷擾該名女士之紀錄,此說法並非完全不可信。風寒轉為肺炎,終至不治。……。

 

1904年一月。本社區創辦人之一,暨本鎮早年風雲人物 賈維斯‧龐特,於上周一早晨在辦公室讀信時猝逝。賈維斯‧龐特熱心投入商界,極其活躍,對本地數間公司行號之創建多所指導。亦嘉惠本鎮產業、生產力和就業機會。

 

《哨兵》繼續滔滔不絕,只要有人死了,這報紙幾乎都會寫上一篇。

 

小說的結尾部分,作者「我」在墓園中尋找艾美達的墓碑。

「我以為這世上除了我,沒有人會知情,會串得起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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