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來了熊〉,艾莉絲‧孟若寫老人的「帕金森氏症」、「阿茲海默症」(失智症)。收錄在《相愛或是相守》一書,有61頁的篇幅。
故事裡有兩對多年夫妻,
失智的非歐娜,她的丈夫叫格蘭特;
出神的奧伯里,他的妻子叫瑪麗安。
非歐娜住進安養院,在安養院創造一個全新的戀情。她愛上奧伯里。
奧伯里的妻子基於經濟因素,把奧伯里帶回家自己照顧。
非歐娜的健康狀況快速下滑。
格蘭特認為奧伯里的離開使非歐娜失去希望,為此拜訪瑪麗安,尋求讓奧伯里每周回安養院一天與非歐娜共處的可能、可行辦法……。
以下,以摘句的方式分享1931年出生的愛麗絲‧孟若 在2001年出版的作品。那年作家也70歲了。
〇非歐娜住在父母家,就在她和格蘭特上大學的鎮上,房子寬敞。母親是冰島人,個性強悍,政治立場極左。父親是心臟科權威,在家時甘心退守二線。
許多人追求非歐娜,包括格蘭特,但都讓她捉弄著玩。
「你覺得……」非歐娜在海港沙灘上大喊:「如果我們結婚會不會很好玩?」
他說會,大喊著答應她的求婚。
〇非歐娜即使七十歲了,依然苗條挺秀,格蘭特沒注意到她的髮色幾時從淺金轉成白色。
〇一年多前,格蘭特開始注意到家裡貼滿便條紙。把每天早上的時間安排寫下來,分毫無差,格蘭特覺得既費解又感動。
新的便條貼在廚房抽屜上,餐具、擦碗巾、刀子。打開抽屜不就看到了嗎?
還有更糟的,非歐娜去鎮上,打電話問他怎麼開車回家。
情況很難判斷,非歐娜向來愛開玩笑,她可是記得電話號碼。
〇兩人一起上超市,轉個身非歐娜不見了。在離超市幾個街,警察問她的名字,非歐娜很快說出。再問國家總理的名字。
「年輕人,如果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那你真不該做這份工作。」警察笑了。
〇「你知道要拿我怎麼辦對吧?你會送我去那個地方?叫甚麼,淺湖?」
格蘭特說:「米德湖。還不到那個程度。就算真的考慮去那裡,也不會是永久的。會像實驗治療,休息療法。」
〇那兒有個規矩,十二月不收病人,大肆慶祝的節慶,人容易失控。所以他們等到一月時過去。他努力不要掉頭開回家。
〇主管向格蘭特解釋,有一項不成文的規定,前三十天不要來探視,大多數的人需要這麼長的時間安頓下來。「而且我們發現,」主管繼續說:「讓他們留在這裡,最後他們會過得很開心。有時到鎮上去,還得連哄帶騙,才肯上車。回家也是一樣,在家裡度過一、二個小時,他們會擔心沒辦法準時回來吃晚餐。到時候米德湖就是他們的家了。」
〇然而,在格蘭特見不到非歐娜的那一個月,是他生命中最漫長的一個月。他每天打電話到米德湖,希望接電話的是那個叫柯絲蒂的護士。柯絲蒂雖然覺得好笑,卻也詳細敘述。
〇米德湖到處開著電視,不管坐在那裡,電視聲音蓋過你的思緒和談話。有些人閉目,有些和電視對罵,不過大部分人只是坐著,默默忍受電視攻擊。
〇柯絲蒂說非歐娜交到一些朋友。她一定是要走出自我封閉了。
〇第一次回米德湖探視的那天,格蘭特起得很早。他慎重又興奮,就像過去和新女朋友約會,感覺不完全是身體慾望,還期待心靈的拓展。而且覺得膽怯、謙遜、驚慌。
他在附近小鎮找到花店,買了一大束花。他從沒送花給非歐娜。也沒送過別人。
這一大束花,倒是讓帶領他去找非歐娜的護士柯絲蒂很讚美。
非歐娜不在房裡。
柯絲蒂再度領著他走在米德湖更深處。
「看到了嗎?」,「你就走過去打招呼,盡量不要嚇到她……」
她坐在牌桌邊,但沒在玩牌。她看著身邊的人玩牌。對方把手上的牌略偏給非歐娜看。格蘭特走近,所有玩家都抬起頭,一臉不高興,彷彿要抵擋任何入侵。
但非歐娜笑了,笑得羞赧,椅子往後一推,走過來,手指放在嘴邊。
「橋牌。」,非歐娜說起大學時期打橋牌的搭檔和對手,記憶那麼清晰。也問:
「想喝甚麼?」,「茶好嗎?」 格蘭特從來不喝茶。
錫蘭葉下珠
〇非歐娜似乎想把玩牌的人和他隔開,同時也保護格蘭特,別讓其他人不高興。
格蘭特說:「妳交新朋友啦。」他朝剛剛坐在非歐娜旁邊的男人點頭,男人看向非歐娜。
「噢,奧伯里,」她說:「有意思的是我很早就認識他了,他在五金行工作,那個夏天我去爺爺奶奶家……。」
「非歐娜,我們現在就住在那裏……。」
「真的嗎?」她有點心不在焉,玩牌的人在看她,不像懇求,比較像命令。他年紀和格蘭特相當,也許更老些,白頭髮覆住額頭,皮膚蒼白發黃,像小孩子揉成一團的舊手套,長臉顯得威嚴而憂鬱,像一匹老馬,但他看著非歐娜的眼光並不消沉。
「我得回去了……」
「妳會很快結束嗎?」
「差不多了吧,我不在旁邊他會玩不下去……」
她坐回位置上,附在奧伯里耳邊說話,拍拍他的手背。
格蘭特去找柯絲蒂,問:「她真的還認得我嗎?」
柯絲蒂說:「也許你來的時機不對,她正在打牌。」,
「他們會找到寄託對象,有時候這種寄託很重要,結交好哥兒們嘛。這是一個階段。」,
「今天忘了你是誰,明天可能想起來,狀況不斷反覆,你也無能為力,會學著不要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一天天學著接受。」
〇日子一天天過去。習慣的是非歐娜,她把他當一個常來的訪客,她態度親切,卻心不在焉、像在應酬。格蘭特竟無法開口問那最簡單的問題:非歐娜妳是不是忘了我們已是快五十年的夫妻?
柯絲蒂對格蘭特說起奧伯里這個人,說他還沒退休,在一次旅途中被蟲咬了或感染甚麼病毒而神志不清。
格蘭特問到米德湖住戶之間的感情,之前有沒有人太超過?
柯絲蒂一邊寫紀錄,一邊思索如何回答。她說:
「我們覺得奇怪的是,通常來自以前互相不熟識的人,連對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你可能覺得是老先生想爬到老太太的床上,但其實一半以上是老太太追求老先生。」,
「別誤會,我不是指非歐娜。非歐娜是淑女,真正的淑女。」
(她只是愛上丈夫之外的另一個人)
〇下午時間多半可以在牌桌看到他倆。奧伯里手指粗大,很難把牌拿好。非歐娜幫他洗牌、張羅,有時迅速地替他推直差點滑落的牌。格蘭特在另一頭,看她動作急切、伶俐地笑著道歉。奧伯里則像丈夫一樣皺眉。只要非歐娜在旁邊,奧伯里選擇對她視而不見。
但只要非歐娜和格蘭特打招呼,只要她推開椅子起身,奧伯里就露出驚慌的神色,牌從手中滑落,落在地板上,打亂了牌局。於是非歐娜又得忙起來,把事情搞定。
〇奧伯里喜歡看體育節目,格蘭特和他們一起看。專心看比賽的奧伯里最先嘆氣,表示滿意或失望,接著非歐娜同樣的嘆息呼應。有時在室外,他們會找個植物繁密的地方停留,或坐在涼亭裡。格蘭特得非常自制才能不偷窺。奧伯里說話,混濁不清地說:小心,他在這裡,親愛的。
〇米德湖鏡子很少,格蘭特看不到自己跟蹤徘徊的身影,他有想到自己這樣的跟隨,在非歐娜、奧伯里看來一定非常愚蠢、可悲,甚至不正常。但他無法撤守,即使人在家裡,心裡有個滴滴答答的節拍器,設在米德湖的位置,設在下次探訪的時間。
格蘭特竭力限制自己只在周三和周六探視。他逼自己觀察其他事物,好像大致上他是個參訪員,在做調查或社會研究。
〇週六的探視,被人潮侷限,週三才恢復正常,他們又開始打牌。非歐娜和奧伯里出現,格蘭特才能親切又惱怒地跟非歐娜說幾句話:「他們為什麼亂剪你的頭髮?」他們剪掉了她的天使光環,格蘭特這麼看非歐娜的新髮型。
非歐娜摸摸頭,說:「反正我也不喜歡。」
格蘭特對米德湖的二樓有好奇心。
不夠失常,不能上二樓。樓梯頂端的門上了鎖,只有工作人員有鑰匙。
失常以後,他們怎麼了?
「有些呆坐,有些吼叫……到他們房間照顧一年,完全不認得你,有一天,有人突然恢復正常,問他何時可以回家……。」
「你正在驚嘆神蹟,他又恢復不正常了。就是這樣……」
〇多年前,格蘭特逛本地書店時,偶然買了本跟冰島有關的書,十九世紀有位女士到冰島旅遊,畫了水彩畫。非歐娜那時也對冰島產生了興趣。
格蘭特教過盎格魯撒克遜與北歐文學的課。本來選課的是一般的學生,後來已婚婦女加入選課,為了找比普通家務更有意思的東西來思考。教導這些東西的男人也成了她們豐富生活的一部分。一個叫賈姬‧亞當斯的女人,熱情洋溢,完全不懂甚麼是諷刺地跟格蘭特交往了一年多,直到她丈夫調職。她寫了幾封信給他,他覺得信中語調有點神經質,不知該怎麼回應。他拖過回覆的時機,同時出乎意料地,和一個年輕到能當他女兒的女孩開始交往。醜聞如野火燎原。有人報復,有人被開除;遭到遺棄的妻子克服打擊,裝扮起來,跟誘惑她們男人的女孩學,暗潮洶湧,一股風潮爆發,就像西班牙流感傳開來。只有這個時候才人人追求感染,從十六歲到六十歲,沒人想錯過。
不過,非歐娜卻沒甚麼興趣,她只是一本愛開玩笑的作風,模仿了某幾位女性說話的腔調。
雲南白藥
〇下次到米德湖,格蘭特帶著書。
沒有看到非歐娜,格蘭特去找柯絲蒂幫忙。
非歐娜挺直身軀靠坐在床上,臉色灰白,不像櫻花而像麵團。奧伯里,坐在輪椅上緊靠在她身旁。他今天穿的不是平常的開領衫,而是繫了領帶的正式衣著,好像要出門談重要生意。不管穿甚麼衣服,他倆同樣臉色蒼白。他們緊握著對方的手。
格蘭特把書放在桌上,他拿她的手放在書上。「冰島。」他說。
她很快把注意力移回奧伯里身上,奧伯里正把他的大手從非歐娜手裡抽出來。
「怎麼了?」她說:「怎麼了,心肝?」
格蘭特從沒聽過她用這誇張的詞句。
奧伯里哭了起來。他上半身前傾,似乎想投入她的懷裡。
當下,柯絲蒂不贊成格蘭特留下來,她希望的是奧伯里太太趕快來。
「這些事他們得自己克服。他們不會記得太久,通常也不會太糟糕。」
柯絲蒂不是冷血的人。相較於她的人生,格蘭特、非歐娜、奧伯里一定顯得很幸運,一生沒遇過甚麼差池,現在,臨老要承受的,也不算甚麼。
〇格蘭特沿街開下去,尋找電話簿裡奧伯里和他太太住的房子。
〇非歐娜沒有克服悲傷。好像每次見到格蘭特,她就想起和奧伯里的分離。
〇非歐娜沒翻過那本「冰島」的書。
在米德湖的圖書室裡,他為她朗讀。他懷疑,她是閉上眼睛,沉溺在自己的悲傷裡。於是,他為她唸舊小說,關於純潔的愛,失而復得的金銀珠寶……。
〇主管告訴格蘭特,非歐娜的健康不如預期,體重持續下降。重點是一樓不做長期臥床護理。
〇格蘭特來到奧伯里家,家門外,見到了奧伯里太太。
「我之前在米德湖常見到奧伯里先生。」
「噢。」奧伯里妻子說,下巴氣勢洶洶。
「妳先生最近好嗎?」
「過得去。」
「我太太和他是朋友,相當親密。」
「我聽說了。」
「妳有空的話我想和妳談談。」
「我先生沒想和你太太有甚麼往來,」,「他完全沒有騷擾她,他沒辦法,而且也不會……」
格蘭特說:「不是,完全不是這回事,我來不是為了要抱怨。」
「那就進來吧。」
對格蘭特來說,能進門也算是一種勝利。
他本以為奧伯里的妻子會是個驚慌失措的家庭主婦,很高興有人突然來訪。
奧伯里的妻子把他帶進廚房,這裡可以聽到奧伯里的動靜。
在廚房外的一個房間,類似日光室,奧伯里就在那裡,聽起來是在看球賽。奧伯里的太太探望了一下,把門虛掩上。
廚房檯子上各種小家電,每樣看起來嶄新又昂貴,格蘭特讚美正在使用的咖啡機。
「我兒子和她太太送的,他們住在卑詩省甘露市。他們送的東西多到我處理不了,還不如把錢省下來,過來看看我們。」
「人如果沒辦法看到自己關心的人,就會覺得悲傷。我太太非歐娜就是這樣。」
「你不是常去探望?」
「我是。不過問題不在我。」 然後他說出此行的目的。請求她考慮讓奧伯里先生回米德湖探望一下。甚至,他可以來帶奧伯里去。
「不行,我不想讓他生氣。帶他回家又帶他回去,他會生氣。」
「只是回去看一下,他或許……」
「……弄他上車,他個子很大,沒你想像中簡單……,這樣做到底有甚麼意義。不如帶他去賣場,他可以在那兒看看小孩子之類的,只要他不要想到自己的二個孫子還沒見過面……。」她起身拿香菸和打火機,「你抽菸嗎?」
「戒了。戒了三十多年,習慣不抽了。」
「我是戒掉戒菸這碼子事了。下定決心,不再戒菸,就這樣。」
癮君子癮淑女受到安撫,接著才能關心別人:「所以,你太太很憂鬱?你太太叫甚麼名字?我忘了。」
「非歐娜。」
「非歐娜。那你呢?我好像沒聽你說。」
「對不起。我叫格蘭特。」
她突然伸出手橫過桌子:「你好,格蘭特。我是瑪麗安。」
「現在我們知道彼此的名字,我實話實說,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執著想見非歐娜,他沒說,我沒問。我不想帶他回去,如果不只是一時迷戀,我承擔不起,我不希望他變得難照顧,照顧他的,就我一個。」
「照顧他真的不容易,妳有沒有考慮過,讓他一直留在裡面。」
「沒有,就我的情況來看,我沒有太多選擇。如果讓他留在那裡,我必須賣掉房子。這房子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不想失去房子,我不會讓自己失去房子。」,
「也許當初讓他進去,好讓我休息一下是錯誤的決定。」,
「也許你會想這人真是現實得很,但這是我的人生。」
聽瑪麗安道盡人生,格蘭特想最後該說點比較無關痛癢的話。於是他問她,奧伯里先生還在唸書的時候是不是曾經在五金店工作過。
「沒聽他說過,」她說。「我不是在這裡長大的。」
杜鵑花
〇他沒有說服奧伯里的妻子,瑪麗安。
他沒想到她看事情是這種角度。
想起自己的叔叔、家人,甚至母親,思考方式和瑪麗安是一致的。
受過教育的人、學者,或是像他岳父岳母那種有錢人,都搞不清現實狀況。
瑪麗安肯定覺得他是笨蛋,腦中是無聊的知識,蠢到不明白人生的真相,而且運氣也太好好到不必擔心如何保住房子,所以有閒工夫故作大方編織精密的計畫,自以為能讓別人開心。
瑪麗安,讓他感到絕望,甚至淒涼。
她以前一定有過盼望,選擇奧伯里,英俊的外表、業務員的工作,成為白領階級的未來。
〇回到家,格蘭特一眼看到答錄機的燈在閃,腦子想到非歐娜。
「嗨,格蘭特,希望我沒打錯。我只是想到一件事,鎮上的退伍軍人協會在週六幫單身的人辦舞會,我負責準備餐點,我可以帶一個人去,如果你有興趣參加,打電話給我……。」一個女人念出一串電話號碼。接著又嗶一聲:「我剛剛忘了說我是誰,我是瑪麗安,我知道你不是單身,不過偶爾……」
〇她有點不一樣了,甚麼時候開始的?也許是在他告辭之後。不一定是突然受他吸引。可能明白他是個希望,是個獨身的男人,差不多是獨身的男人。甚至是一個命運送過來,也許是她可以追求的希望。
〇誘發出她的感情,格蘭特很得意。何必否認呢?讓潛藏在她表面下的一種微光、一種曖昧湧起,她一口急促、濃重的母音,隱藏著的可是人生光明的企盼。
一切都有可能,他讓她就範,言聽計從,由著他帶奧伯里回去看非歐娜?甚至,可不可以讓他一生都待在那兒,陪伴非歐娜,讓非歐娜幸福?
〇他沒辦法好好思考。要是他仔細想,他必須弄清楚,送奧伯里去看非歐娜之後,他和瑪麗安之間會怎樣?
沒有人知道這種事會怎麼發展。也許你大概知道,但你也無法確定。
( 很晚了,瑪麗安打了第三通電話,因為她家電話響了,她在地下室洗衣,來不及接,她不知道是誰打的,如果是格蘭特,她想告訴他,她在家。而格蘭特回了電話,說他剛到家。 )
〇格蘭特看到非歐娜。一本書攤在她腿上。她說:
「你看,沒想到這裡也有這麼貴重、漂亮的書。」
「非歐娜……」他開口,稍稍停頓。
「喔,你去了好久……?」
「非歐娜,我帶給妳一個驚喜,記得奧伯里嗎?」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
「我常搞混……」表達了歉意,像淑女一樣。
接著,小心優雅地放下書,站起來,張開雙臂,摟著他。
她的皮膚,她的呼吸,微微散發出新的味道,他覺得像是切掉花莖的花久浸在水中的味道。
「看到你真好。」還不忘拉拉他的耳垂。
「你可以完全不管我,走得遠遠,把我丟掉,拋棄。」
又在開玩笑了?
他的臉貼著她的白髮,靠在她形狀優雅的頭骨上,怎麼可能?
留言列表